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连载四

　　得了病的我还是我吗

　　得了病的我还是我吗？你可能觉得这是个怪问题，是个可笑的问题。其实，这个问题既不怪、也不好笑。的确，得了病的我还是我，是郭冬芹、不是别人。可是，仔细想想、患病的我和健康的我是大不一样了。

　　这还得从奔丧说起。我的小爸，也就是我叔叔病故了，我要去哭祭送葬。有人劝我不要去，别人代为祭祀就行了。我也犹豫：去吧、担心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住，不去吧、又觉得有违孝心。思来想去、就只有和小爸作别的这么一次机会了、失掉多么可惜、是一辈子的歉疚啊！

　　我去了。没想到，这次奔丧差一点丧了我的生命。老实说，那天我是谨慎小心的，本来憋堵的悲情应该在灵前好好哭诉一阵、可是，我自知力不从心，只象征性地哭了几声，便在别人的搀扶下离开灵棚。那是个深秋，上午日朗天暖，下午却风吹云布，冷飕飕的。回到家里，发烧、感冒了。感冒一闹腾、平日吃饭、用药、打针的节奏全乱了。饭也不能吃了、吃上就吐，只好住院。住到医院，化验检查还没有结束．我却昏迷了、多亏了救治及时，要不然，我在10年前就结束了生命。

　　这一次昏迷是酮症酸中毒。教训够深刻了吧！然而，更深刻的还在后头。醒来细查，肺部有了结核病灶，得赶快治疗，赶快控制。因而，利福霉素、链霉素等抗结核药一起用上了。很快，结核病灶减轻了。可是，没容我松气，新病又来了。是神经疼，腿部神经疼，疼得人坐立不安，直想在地上乱蹦乱跳。乱蹦乱跳也不能止痛，还是疼，我真跟得了精神病一样，烦躁得看什么都不顺眼，听什么都有些刺耳。医生诊断，是链霉素的副作用。你看，前头赶走了狼，后头引来了虎。而且，疼起来我直出汗，直流泪，只有强忍，忍了白天，忍黑夜、熬呀熬，不知熬到啥时候才能好。

　　说到这里，真让我伤心！我还是我吗？我真想嚎啕大哭．哭尽心中的怨愤！不过，话又说回来，我怨谁呢？只能怨自己，怨自己太把自己当正常人看待了。可是，我偏要自己扮演正常人的角色，结果，自己病重不说，扰得家人不安，亲友不宁，何苦呢？

　　病人举动无小事

　　病人举动无小事。听了这话．你定会说，错了。应该是病人举动无大事。是的，按常规理解自然是病人举动无大事。人病了，往往家庭也好，社会也好，会换一种眼光，不会把重担子往你肩上搁了，当然，也就没有什么大事了。那么，我为何要说病人举动无小事？

　　干脆先给你说件小事——买菜。我身体稍稍稳定后，不上班了，待在家里，还能给孩子们做饭．很知足。可做饭需要买菜．买菜不难，每日一早，街巷里就有长长的吆喝，吆喝声中一车水灵灵的鲜菜到了家门口，买上就可。日子久了，我身体较前好了，就觉得这莱有些贵。左邻右舍的闲嫂逸姑相携去离家远一点的菜市买，那莱便宜。见我体质好些，就有人叫我去那里买菜。初时，不敢去。后来，想试试。一试，不错，一分钱掰咸两分花，而且，一伙人开心的样子，那滋味是买得来的吗？一来二去．成了习惯，跑熟了，也就不把买菜当回事了。

　　不承想，一日买菜时，摔了一跤，编织篮滚了，我躺在地上、疼得好半天起不来。我试着撑胳膊、左臂一点劲也用不上，还疼得厉害。伙伴们扶我起来，送我回家，休息了一会儿，别处好些了，就是左胳膊疼得厉害。只好去医院，一拍片子，手腕骨折了。手术复位，用石膏做了固定。可是，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，总是疼，疼得人心烦、出汗，坐立不安。只好又到医院去，医生看了，没什么大问题，给了些止疼药，说过一周会好些。熬呀盼呀，盼一周过去了，总算熬过来了，可是，疼痛仍然没有缓解。又去找医生，医生以为石膏板过紧．提前松解了。满以为这么会好受些，孰料，还是老样子，一个劲地疼。没办法，只好又去看医生，医生说．看来是复位时挤压了神经，做手术吧！这种事情很少发生，百里挑一，偏偏挑中了咱。不做有什么办法？长痛不如短痛．一咬牙．做了手术。手术后又折腾了我两三个月。手腕还落下了毛病，天气稍变．又痒又麻又酸！

　　说到这里，你该明白了吧，我是没大事，也干不了大事了，可是，一不小心却会把小事变成大事，变成自己受痛苦，别人受牵连的大坏事。看来，小事大事是互相变化的。小事无所谓小，大事也无所谓大。大事注意防患就能遏制，小而了之；小事若不注意，粗疏轻心，就会变成大事，耗费人力财力不说，还得遭受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。所以，我说．病人举动没小事。

　　适应竟是苦事情

　　适应，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事情。适应，就适应吧？适应怎么会是苦事情？因为一旦外部环境发生变化．思维要变，行动也要变．变的过程难免没有磨擦。磨擦就是痛苦．精神上的痛苦。

　　我这里说的痛苦，不单是精神上的，主要是肢体上的直接感触。还是从具体事说起吧！

　　前面我坦诚说过，在用了一阵胰岛素后，我盲目停用了。停用的害处有的是直接反映出来的．是眼前的．有的是间接表现，要过好一段时间才会发生祸害。眼前的症状是，我明显消瘦、乏力、头晕、耳鸣、大便干燥……毛病出来一大堆，样样都很烦人。后来，诊断为！型糖尿病后，不再存治根的念头，按照科学，老老实实用上了胰岛素。

　　老实说，我之所以能活到今天．能够又有十多年的寿命，全凭胰岛素！可是，复用胰岛素的那半年多的日子里，我真是”君看一叶舟，出没风波里”。生命的小船在痛苦的风波中颠簸，随时都有沉没的危险，我侥幸挺过来了。

　　具体事可多啦！说一件代表性的。肠胃变化是最明显的。上面说过，停用胰岛素后我大便干燥，很是困难。平时困难也还罢了，去北京治病，要赶时间，约好了专家，接我的车来了，我却坐在卫生间里干着急，急也没用，只有耐心完成这功课！复用胰岛素后，大便状况有了改善，不那么干了。哪知，没等笑出声来，又出了毛病一一肚子痛。痛得坐卧不宁，只好惊动医生。一次是半夜，敲开了医生的门。医生让服药、又用开塞露、不多时、拉了、通了、不痛了、可这么一折腾却搅扰得四邻不安。

　　还有一次更严重。那是个白天，赶往医院，怎么治疗也不见好转。医生说是有了肠影，恐怕是肠梗阻了。时间长了，郁结不开，会把人憋死，非手术不行。做手术也罢，这肠梗阻不是什么大手术，快刀斩乱麻，手到病除。医生说容易，可是，对于糖尿病人就不容易了，伤口愈合困难，术后可能会有肠粘连一类的毛病出现。这也得硬着头皮上呀，要不就会这么疼到再也见不到阳光。想着想着，就让人泪水直落，不好意思在人前落泪，抹一把，却又出来了。

　　一切准备好了，就要进手术室了。我突然觉得肠道有了响动，赶紧落座．如石破天惊一般，居然大便了，真是喜从天降。肠道通了，肠影消失了，肠梗阻也不复存在了，谢天谢地，躲过了一难。时过境迁，回头反省，那日要真上了手术台．我真怀疑瘦弱的肢体能否挺住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，那也不会有今日这些家长里短，经验感慨了。

　　这之后，再没有大便梗塞，一直很通畅。可通畅得太通畅了，大便过稀．不成形，而且，一日多趟，甚至一会儿多趟，以至发展成刚从卫生间回屋，还没坐稳，又想去。收场回屋，卷土重来，扰得人坐卧不安。去医院诊断，服了抗菌优之类的药也不顶事。医生说使用胰岛素要有个适应的过程，我只好耐心适应。前面大便梗阻是适应．现在稀不成形还是适应，适应成了我痛苦的化身，我却和这化身朝夕相伴，形影不离。

　　这还只是身体的痛苦。何况还有思想上的痛苦，那就更多了，多得无法诉说。说什么呢？说自己为何命苦？为何要受这百般折磨？难怪那日进手术室前泪水不断，那正是无法倒出来的一肚子苦水！

　　现在想来，这一切痛苦都是可以化解的，可以省略的。如果一开始吃透病情．连续使用胰岛素，自不会遭这些磨难。何必要用百倍的毅力去适应呢？惟愿你不要像我这样适应，不要走到适应的地步。然而．一旦如此，可千万挺住．咬牙挺住，是刀山火海也要闯过去I闯过去．才会新生。

（实习编辑：吴伟棋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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